(作者:) 第27节-《艳骨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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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面又恨恨道:“那群杀才好大的胆子,不安份在庄子里呆着,反做下这般事,叫主子跟着受牵连。才刚止戈院来了人,把守住院门口,说叫主子闭门思过。”这便是禁足的意思了,不知是光禁足,还是有什么别的惩处。
林容接过那条陈,翻开来,半晌,问:“这四份条陈是一起送来的,还是一日一日隔着送过来的?”
翠禽点头,默默流泪:“是一起送来的,统统压在女眷的帖子底下,一盖都是蓝色底子。奴婢昏了头,误了差事。”
林容顿时明白过来,幽幽叹息,要走的心越发坚定起来:“翠禽,不怪你,别哭了,没什么大事,去睡吧。”
刚才君侯发怒,这些丫头都在外间,听得一清二楚。翠禽擦了擦泪水,抬头问:“县主,君侯那里,奴婢去请罪,不关县主的事。都是我们这些奴才没办好差事,连累了主子。”
林容取了衣襟上的绣帕,替她擦眼泪,道:“不是你的错,你也不要去找谁,要是真的为了我好,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,好不好?”
翠禽点点头,见林容半点不伤心,反脸上挂着浅笑,越发觉得心里发空,恍恍惚惚出来,往自己的下房坐着哭了半晌,一时又怕林容想不开,隔得一个时辰,便悄悄往里间探一探,见林容掩着帷帐安睡,这才放心下来。
陆慎这边怒极,偏不好拿那妇人如何,要换了旁人早就该打的打,该罚的罚了,一径骑马,往外跑了四五十里路,这才稍解郁气。回城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,刚至署衙门口,还未下马,便见一谋士大步而来,拱手行了一记大礼:“主公妙算,青州已唾手可得矣!”
说罢,便奉上一封书信:“青州打得难舍难分,一时又分不出胜负来。依老夫看来,此时,正是主公进驻青州的大好时机。”
陆慎匆匆瞧了一遍,冷峻的脸上依旧没有半点喜色,站了一会儿,才转头吩咐左右:“命左武威三千轻骑开道,拔营往青州去。”
此军令一下,宣州除了留下的两万守卒,其余人等皆往青州而去,一时大军连营,黄土飞扬,行军的队伍蜿蜒数十里之长。
不独陆慎移驾而去,就连节度使府邸的一干人等,或随驾去青州,或另启程回雍州,或就地看管宅院,一时之间各院仆妇,小厮,甚至连仙籁馆的人,都各有去处,独独林容这里却并无一人来知会。
外头闹哄哄了七八日,便渐渐安静下来,林容一概不管,只命丫头们关门闭院,不得随意出去走动。
这日晌午,林容照旧伏案画那草药图鉴,正画得手酸,便听得翠禽站在窗前回话:“县主,杭卿姑娘来了,一个人进来的,跟着来的几个小丫头都等在门口。主子,见不见?”
林容虽对陆慎发怒的原因闭口不言,翠禽、凤箫二婢皆是冰雪聪明,前后一联系起来,此重内情,却也明白了几分。
凤箫正站在旁边替林容研墨,哼一声:“见什么见,打出去才是正经!没去找她,她倒还敢过来?”
林容停笔,想了想:“叫她进来吧!”
第42章
林容的书案设在水榭里一面临水,偶尔还能听见静水深流声,几只鸳鸯在湖里悠闲地戏水湖面一片金光粼粼。
杭卿叫人引进来脸上仍旧带着不卑不亢的浅笑身上却不同往日素净,反穿着一身华贵的杏色凤尾花纹缂丝褙子,下边是一袭织金玫瑰百褶裙,耳上是一对金嵌玉烧蓝坠子行动间隐隐有金光闪闪她一壁进来,瞧见水阁里当面摆着四个杉木罩油春凳,个个一尺多宽晾晒着数十张刚写就的宣纸。
她拾起一张来细细瞧过,笑了笑,这才在林容面前站定,福身行礼:“奴婢见过夫人,因着今日起程特地来同夫人辞行。”
林容默默瞧了她半晌,并不开口唤她起身道:“你这样妆扮,瞧起来,气色也好多了。”
杭卿抿唇抬头:“能得夫人一句赞,可见这身衣裳是真的不俗。往日在君侯身边服侍自然要虑着君侯的喜好,又是个没身份的丫头不好穿这些的。”
林容听她的意思,仿佛日后不做丫头,也不在陆慎身边了,问:“你不随驾去青州?”
杭卿摇摇头,语气略带着点羞涩:“不去青州,奴婢要回雍州去了。奴婢本就是太太身边的丫头,伺候君侯也不过五六年的时间。如今年岁大了,明年也快二十一了,来宣州前,太太允诺了,滋等料理完君侯的婚事,便把奴婢放出去嫁人。要嫁的人,夫人也许见过,是曾经随船去江州迎亲的一个将军。如今,奴婢也算是得偿所愿了。”
林容好半晌没说话,道:“我原以为,你这样的丫鬟,终身大事必定还是落在……落在府里的。”
杭卿道:“夫人想说的是,奴婢的终身大事是要落在君侯身上吧。”她说罢便摇头:“夫人来的时日尚浅,不知君侯的性子,他是最不喜欢身边人得寸进尺的。主子没这个意思,你往上凑,便是僭越了。往日也不是没有丫头有这个念头,都叫……”
她说着停住,抚了抚鬓发:“想来,夫人是不想听我说这些的。”
又叹了口气,缓缓抬起头来,见案后的女子只一身白绫袄素蓝裙,头发也并不梳成高鬓,只挽一个髻,插了一支碧玉簪,因不外出见人,脸上未施脂粉,脸上的肌肤便薄得隐隐透着些青,道:“奴婢出身不好,头上又有几层主子,太太的话,我不敢不听;君侯的吩咐,我也不敢不办;夫人这里,也要小心伺候。夫人是万事不放在心上的人,也不在乎陆氏内宅里的弯弯绕,想必能体谅奴婢的难处。”
林容理了理这其中大多干系:“是太太叫你办的?”
杭卿点点头:“太太不喜欢江州的人,说君侯的婚事她说不上话,但也别叫人去她跟前添烦,还说,咱们家到底是厚道人家,叫人远远呆着就是,也不必害人性命。奴婢刚来宣州时,略试探了几回,见君侯对夫人厌恶之极,本以为什么都不需要做,就能办好这趟差事的。谁知道,后来君侯渐渐对夫人上了心,丢不开手了,从前的打算都一概推翻了,甚至想带夫人回雍州。”
林容静静地听她继续道:“奴婢这才有些觉得不对,太太又几次三番来信提点我。太太的手段,我是知道的,倘若夫人真回雍州去,必定不会给我好果子吃。我心里发急,却也不敢轻举妄动。”
“后来江州的人来送节礼,军卒里都是些粗人,奴婢略叫人点了几句哪里热闹哪里好玩,便叫他们偷跑进城来耍乐。碰巧这几个人不成器,还真喝多了酒,犯了事,奴婢这才有了主意,正好把杨大人的条陈扣下,迟几日才送来,果然见了奇效。”
后面的事,自然不需要杭卿分说了,江州本就是陆慎的逆鳞,又误以为林容插手袒护,如何不发怒呢?后宅的弯弯绕绕,本就是在螺丝壳里做道场,就算是陆慎最后知道那条陈没有及时送来,于杭卿这样的下人不过是办差不力罢了,但于林容而言,就是那怒气也是真的,轻贱也是真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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